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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31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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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31 章

寧氏雖然久處深宅之中,蕭淮奕對她也算是頗為盡心。

但因著蕭三娘這幾年的調理,到底也沒有嬌生慣養起來。

幼時在娘家勞動的習慣都還深刻在記憶中。

如今是秋末冬初的交替之時,她最愛在閑了時到寬廣的田地裏走走。

今年的田地收了莊稼之後並沒有種冬麥,有一半閑置著長雜草,另一半撒了南先生給的不知從哪個省得來的種子。

那種子瞧來像是一粒粒黑色的豆子,卻比綠豆要小上許多,宛州這一省倒是從未見過這種東西。

莊戶們對於那幾十畝土地閑置雖然心疼,但經過了這一年的收獲,有了閑話自然也是私底下抱怨,到底不敢當眾說出來叫東家知道。

東家蕭淮奕和南老先生種地的法子雖然怪異,但也實打實叫他們有了不錯的收成,即便交了賦也有足夠接到明年的餘糧,便也滿足了。

那黑色的小豆子長勢倒快,不上兩三月,已經綠油油一大片,枝葉比豌豆苗還軟還細,蓬松松鋪在地裏頭,遠遠瞧去,猶如一整張綠色的地毯,幾乎將土地的顏色全然覆蓋了去。

寧氏走在地埂上,田野上的風吹過來,帶起來這種植物濃郁卻又獨特的青草香氣。

枝葉翻飛間,就看見已經開了一串串紫色的小花,寧氏會心一笑,難怪這東西叫紫花草。

她來田間不光是為著散心,而是瞧瞧那些挖開的溝渠。

原來這些溝渠寬窄是有規律的,幾條長而深的南北貫穿,中間皆會穿過一兩座水塘。

深渠上又各自衍生出一些較窄的淺溝,呈東西走向,每隔一段固定的距離,就延伸到地裏,將一百多畝田地整齊地分割,每一塊地都有水渠圍繞。

此間時節算是天幹物燥,再加上這裏的旱地本質,淺水溝裏已經幹涸了。

深水渠裏倒是還有一尺來深的水,溝裏長了一些水草,這個時節也還未曾枯萎。

那幾座大水塘是深的,平日裏蕭淮奕總是很嚴肅地強調各家看住小孩不許到水塘子附近玩耍。

寧氏覺得的確很有必要三令五申,她就站在塘邊那麽一瞧,都覺得積了半塘水的池子總透著一股駭人的氣息,萬一孩子到這些地方憨玩,頭一發暈跌下去那可就了不得了。

她原本打算在塘裏弄些魚蝦來養,但見這模樣還是不要輕易嘗試。

一個塘本也產不了多少出息,反倒引著孩子們到這等危險地方,那便是得不償失。

於是她改了主意,晚些時候叫人去買些藕來埋在深水渠裏倒是使得,這樣等來年夏天有荷花賞玩,冬天也能產些藕,家裏弄些嘗嘗鮮,餘下的莊戶們拿去賣了,多少是點子進項。

寧氏沿著地埂又走了回去,曠野上的風已然有了冷意,迎面吹過來,空氣裏夾雜著一些難聞的味道。

那是莊戶們在空地上堆的家肥散發出來的。

家畜棚裏墊的幹草,混著糞便被清理出來,集中堆到一處,風吹日曬一陣,又往上頭潑些水,繼續曬。

隔三差五,還要把整個糞草堆翻一下,曬得更加均勻。

每當此時,那種嘔得發黑的糞土就會散發出熏人的臭氣,似有若無地飄在莊子裏頭,足的一兩日才會慢慢散去。

可恨的是,蕭淮奕卻說這肥料堆得越臭越好,每當翻肥時,他還會親自上去查看效果,也不嫌臟,拿在手裏仔細研究。

莊戶們對這行為沒有多大反應,但寧氏卻是受不了的。

碰過那些東西之後,盡管用充滿了皂莢清氣的香胰洗了又洗,晚間寧氏總會在那雙伸向自己的手上聞到殘留的氣味。

因此她總不讓碰,蕭淮奕很是無奈:“你這是心裏想出來的,我怎麽就聞不到?”

寧氏對他說的話半信半疑,因此每到翻糞土的日子,她總是會繞著場子走。

既然瞧見了就會一直想著,那她索性不去瞧,看看到了晚上還有沒有那味道。

她為了避開堆糞土的場子,特意繞了大半個莊子。

遠遠聽見前頭的院子雞鴨鵝叫鬧聲一片,原來王丫頭家就在這邊。

他們家用竹編的籬笆圈了好大一個院子,院子裏頭有雞有鴨,還有兩只毛色雪白的大鵝,氣勢昂揚地打量著陌生的寧氏。

若不是有籬笆阻攔,估計它們便要飛奔過來啄人了。

寧氏見籬笆外頭種滿了整圈的矮蓬花木,這時節只有幾株山茶花開得好,其餘都只有葉子,樹根底下是是佛甲草和一些形狀奇特的龍骨木,還用規則圓整的小石子鋪在根腳處.....這些花木倒也布置得錯落有致,瞧來頗有幾分雅意。

寧氏瞧得出神,一道少女聲打斷了她的註意力:“東家娘子?”

王丫頭背了滿滿一簍子雜草,兜裏還小心地兜著什麽東西。

瞧這樣子便知她是剛從地裏勞作回來,腰背都有些壓彎了,她努力地擡頭打量著寧氏。

寧氏忙叫她回家卸下背簍,再出來與她說話。

“娘子可是有事?”

寧氏笑笑:“我見你家的花木種的不錯,尋思買些來像你這樣栽在新宅子的周圍,倒比擺幾個花盆有趣兒。”

王丫頭笑了,原來是上她家串門取經呢。

“這些都是我和我爹上山挖來的,種來擋一擋雞舍的氣味,娘子若是瞧得上,又何須買去?趕明我們上山給你挖了來,要多少有多少。”

寧氏:“也成,你們得了空去挖些來,只是須得算工錢,否則我可不要。”

鄰裏間相互送些家常東西倒也常見,但寧氏要的花木多,不好占人便宜。

王丫頭一聽她說錢的事就有些不好意思,靦腆地答應下來,便自己轉移了話題。

“對了娘子,昨兒我掐了些紫花草的嫩芽炒來吃,覺得還不錯。今兒又掐了些,打算烙幾個餅,娘子要是閑著沒事,待會幫我嘗嘗味道?”

原來她方才用衣襟兜著的便是紫花草嫩芽,寧氏想起風裏那股清香,倒也來了興致。

“那到我們家去,我和你一起弄。”

王丫頭家又窄又小,竈房裏站兩個人總有些擁擠,她們便到了寧氏家裏,研究著烙餅子。

紫花草葉子小,切碎了混在蛋液裏,黃黃綠綠的。

兩個人邊忙活邊閑聊,寧氏將她想在深水渠裏種蓮藕的想法一說,王丫頭十分捧場讚成這個主意好。

金黃香噴的雞蛋餅沒一會兒就出鍋了,寧氏嘗了一嘗,比尋常的餅子多出蛋香,還有一股清單的甜味,果真別有一番風味。

“這個不錯,比老街上那幾家早鋪的餅子好吃多了,再配上一碗稀豆粉更好。”

王丫頭也高興,她就知道寧氏愛鉆研吃食,連她都說出這番評價,也不枉多費了這幾個雞蛋。

寧氏嘗完一個餅,拉著王丫頭坐下,給她倒了茶:

“小丫,你有沒有想法,咱們倆合夥做個小買賣?”

沒錯,寧氏方才會拿這紫花蛋餅同老街上早鋪的吃食做比較,就已經有了做早食生意的想法。

紫花草只他們莊子上有,紫花蛋餅自然也是,一賣出來,自然會吸引到一些嘗鮮的人。

而且別家想要模仿,顯然是行不通——他們首先得有一位提供種子的南雲子老先生才行。

這般看下來,這門生意至少初期能掙到錢。

若是生意不好,大不了也只是折騰幾個月而已,紫花草一收割,停了便是。

雖則家裏人定然看不上這等利薄量小的生意,但寧氏偏就有一股沖動,不踏出去踩踩水,就永遠不知道自己能不能適應那水深。

王丫頭楞楞地聽她分析,雖然也很心動,但還是有幾層顧慮。

“各家都是給莊子上做活的,我若是整日出去,只怕這些叔伯嬸子們不樂意的。”

王丫頭家人手少,尤其王春幹活也沒甚天賦,當初分糧的時候,就有莊戶對她家按人頭領糧食頗為不滿。

如今她反倒出去做買賣,如若得的錢不分給大夥,定是有人要不滿。

寧氏又仔細想了想,下定決心:“那咱們索性把這門生意做長久了,把你的身契轉到我名下,只要把這生意做好了,不愁沒有飯吃的。”

言下之意,索性叫王丫頭的名額索性脫離這個莊子,不與莊戶們分糧食,別人也就管不到她頭上。

王丫頭素來是個膽大心細有想法的,聽寧氏既然這般說了,知曉東家對她素來是無有不依,定然能成。

她正愁沒什麽機會多掙些錢,如今有了這個良機,她絕不會放過,立刻便答應下來。

這時,聽見院門響了一聲,蕭淮奕的聲音便傳了進來:“做什麽好吃的等著我呢?老遠就聞到香味了。”

蕭淮奕帶著滿身的糞土氣息進了竈房,寧氏趕緊推他出去:“臟死了,你快去洗洗。”

王丫頭見東家回來了,便也告辭回去。

她將背簍裏的雜草倒出來,用菜刀細細地切了,拌了黑菽的豆殼碾成的糠,餵給雞鴨。

她娘嘗了兩口她帶回來的紫花雞蛋餅,便放在了一旁。

“不好吃嗎娘?”王丫頭很詫異,難道這東西還挑人口味?

她娘一貫的愁眉苦臉道:“你們就是圖好吃,那也不能這樣浪費,雞蛋一個能賣上一文錢的,今兒光這點紫花草,倒得好幾個雞蛋來配,可見是浪費。”

王丫頭十分好笑:“娘,您就吃吧,今後我指不定一天用掉多少雞蛋呢,咱家這幾個雞下蛋,都不一定能供應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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